裴家兩兄弟徹底陷入了冷戰, 裴莫騫一話不說地回了房, 裴莫飛也匆匆離開了家裏, 只留的葉甜安慰哭得泣不成聲的裴柯宇。

跟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講解死亡這個名詞還有點深奧，裴柯宇顯然不能接受以後再也見不到小林叔叔這個事實, 盡管平日裏小林叔叔很少笑，總是板著一張臉，但是爸爸和小叔每次工作的時候，都是小林叔叔陪自己玩，會給他買很多平日裏爸爸不讓吃的零食和玩具，現在怎麽就死了呢？

葉甜摸著他的頭嘆氣，這個生日過得可太驚心動魄了。

“小宇很喜歡小林叔叔嗎？”

裴柯宇抽噎著聲音回答：“喜……歡。”

“那小宇會忘記小林叔叔嗎？”

小宇瞪大了眼睛，大聲反駁道：“不會的！”

用手擦擦他哭得一塌糊塗的小臉蛋, 葉甜繼續輕聲問道：“那小宇覺得小林叔叔喜歡小宇嗎？”

“喜歡的!”小宇揉了揉眼睛，肯定地答應道。

“小宇既然喜歡小林叔叔，就好好記住他就好, 小林叔叔如果喜歡小宇, 哪怕走得再遠, 也會一直看著小宇, 愛著小宇的。”

“和小宇的爸爸媽媽一樣嗎？”

關於小宇的身世，盡管是裴家避而不談的秘密，但裴莫騫在小宇日漸懂事後, 也曾經和他談過，小宇知道裴莫騫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，他的爸爸媽媽去了天堂。

想到這兒, 裴柯宇悲傷的情緒好轉了些：“小林叔叔也和爸爸媽媽一樣去了天堂嗎？”

“應該是吧。”

葉甜的話有短暫的遲疑，如果真的有天堂存在，那個人能夠去的了嗎？不過也並非哄騙小宇，葉甜是真的希望，那人可以去溫暖如春天堂，因為在這人間地獄，他整整過了十多年，太冷了。

安撫好裴柯宇，花費了她不少的時間，好在小孩兒也算懂事，最後盡管還有些蔫蔫的，但也總算不再哭了，探頭探腦地望向裴莫騫臥室緊閉的房門。

“甜甜阿姨，爸爸和小叔吵架了嗎？”

“沒有吵架，他們只是意見不合爭論了兩句。”

“可是小叔剛才那樣子好兇！”裴柯宇癟了癟嘴，顯然被嚇得不輕。

“因為小叔很難過，所以才會兇。”

裴柯宇了然地點點頭：“我知道的，以前小蘭搬家的時候，我也很難過的。”

“小宇真聰明！”葉甜將他從腿上放下來，揉揉他的腦袋：“那大人的事情交給大人去解決，小宇現在想做什麽啊？”

“玩樂高！”

撂下這句話，小宇便興致勃勃地跑走了。

葉甜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，小孩的世界真簡單，煩惱來得也快，去得也快。

大人的就不一樣了，有的小疙瘩放在心裏，可能幾天，也可能幾年，有的甚至可能一輩子。

裴莫飛平日裏大大咧咧地性子，讓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心底日積月累的委屈與憤懣，而陸森的離開，讓它們向春筍一般竄出土壤，茁壯成長，今天的事，只是給裴莫飛提供了一個宣洩爆發的契機，哪怕不是今天，在未來的某一天，兩兄弟或許還會有更大的沖突。

來到裴莫騫的門前，葉甜擡手輕輕敲敲。

“騫哥，我可以進來嗎？”

裏邊沒有人回應，葉甜就當他是默認了，擰動把手推開了房門。

房間裏有些昏暗，這本來就是背陽的臥室，窗簾也緊閉著，裴莫騫也沒有打開燈，只是在窗邊的椅子上靜靜坐著。

葉甜也沒有打破這份寧靜，走到他身旁挨著坐好：“騫哥，你沒事吧？莫飛他不是故意的。”

近了，葉甜才看清楚裴莫騫臉上的酸澀，這讓葉甜有些心疼。

“甜甜，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？”裴莫騫擡眼看她，聲音有些啞。

“有時候，錯和對是因人而異的，站在不同人的角度，可能有不同的答案。”

“是麽？”裴莫騫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，擡手捏了捏眉心：“關於陸森的事，我想過他或許會怪我，但我沒想到不止這一件事而已，更沒想到他會這麽……恨我。”

“恨”這個字，裴莫騫說得很慢，很艱難。

“你胡說什麽呢！”葉甜及時地打斷了他：“莫飛怎麽會恨你！你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哥哥啊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，有時候喜歡鉆牛角尖，他現在肯定也很後悔，沒準過不了幾小時，他就會帶著鍵盤上來給你認錯！”

葉甜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，不過她是真的希望這兩兄弟可以坐下來，開誠布公地談一談，把這些年，壓在心底的所有話都傾瀉而出，然後就可以毫無芥蒂，又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脈兄弟。

她的玩笑似乎並沒有讓裴莫騫開心起來，他的身體一個前傾，隔著一個矮茶幾摟住了葉甜的肩，把頭靠在邊。

“甜甜，讓我靠靠吧，好累啊。”

累這個字，葉甜三天兩頭會聽到，大多是從連軸轉的斌子和安子嘴裏，可裴莫騫卻從也不說，哪怕連著熬了兩三個通宵，哪怕眼眶已經青了，他還是重案組那屹立不倒的高山，是小宇最厲害的爸爸，是所有人的主心骨。

可是這個男人，今天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脆弱疲憊的面目，這讓葉甜心裏有些慶幸，又有些酸楚。

就著這有些別扭的姿勢，葉甜回抱住裴莫騫：“沒事的，累了就歇歇，你還有我呢。”

“呵呵。”近在咫尺的低笑讓葉甜的身子僵了僵，裴莫騫那溫熱的呼吸直接傳熱到耳根：“我倒是忘了，還有個今天剛上任的女朋友呢。”

“誰是你的女朋友啊！”葉甜羞窘地否認。

“你啊！”裴莫騫的手臂收了收：“甜甜，謝謝你。就這樣永遠呆在我身邊，哪兒也不去，好嗎？”

裴大隊長難得的甜言蜜語卻讓葉甜有些手足無措，永遠嗎？這個詞太美好了，如果是和裴莫騫在一起的話，光是想象也會覺得很幸福，可是，對於自己而言，她是不是太奢侈了些。

“好！”

葉甜終究還是不想要打消裴莫騫好不容易回升的心情，永遠就永遠，哪怕對於自己而言，永遠就是明天。

終究，裴莫騫還是沒有等來裴莫飛的負荊請罪，晚飯的時候，裴莫騫做了一桌簡單的家常菜，看向葉甜的目光也帶著些許的歉意。

“抱歉，本打算好好給你過生日的！”

葉甜拿起濕巾給剛啃完排骨的裴柯宇擦著手上的油漬：“沒事啊，我今天挺開心的。”

“是因為多了我這個男朋友嗎？”裴莫騫心情好了不少，調笑道。

“裴莫騫！”葉甜少有的對他直呼姓名：“小宇還在呢！你能不能正經點！”、

“唉？”被cue到的小宇從碗裏擡起臉：“你們在說什麽？”

裴莫騫把他的腦袋重新摁回去：“沒什麽，繼續吃你的。”

所有

“哦。”裴柯宇繼續大快朵頤，口齒不清道：“排骨真好粗。”

這天夜裏，葉甜主動提出留在家裏陪小宇，盡管中間有了裴莫飛的插曲，但他們誰也沒有忘記，目前最需要保護的對象，是裴柯宇。

看著小孩兒因為之前那個睡前故事還帶著甜笑的睡顏，葉甜在心中暗自祈禱，但願所有的悲劇都盡快結束，沒人再能夠傷害到這個小孩兒，遠在大洋彼岸所有過去的，現在的紛擾沖突都與他無關。

想到這兒，葉甜又想起到了薇薇安，她今天的表現，明明就認識小宇，看到小宇出現時，她眼底的情緒很覆雜，究竟是為什麽呢？她來這兒的目的又是什麽？不行，明天一定得告訴騫哥，讓他好好查查這個女人，哪怕自己的秘密被曝光也無所謂，小宇一定要保護好，這是裴莫騫的軟肋，也是她的底線。

只是沒等到葉甜的自我坦白，裴家父母的到來就讓所有迷霧漸漸撥開。

這個地道的法國男人，卻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，旁邊的莫依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麽，裴國安原本有些嚴肅的臉色和藹了幾分。

“葉甜，我聽我妻子說過你，幫了騫很多忙，謝謝你。”

對於這感謝，葉甜有些受寵若驚：“叔叔，不用謝我的，一直是騫哥在幫我。”

放好行李的裴莫騫從裏屋走出來，攬過葉甜的肩頭：“照顧女朋友，不是應該的嗎？”

葉甜又是一陣羞窘，這人怎麽越來越自然了。

莫依和裴國安對視一眼，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欣喜和安慰，不過現在可不是慶祝的時候。

裴國安的視線在房間裏轉了一圈：“騫，小宇呢？”

“他玩累了，剛睡著了。”葉甜接過話答道。

裴國安拉著妻子在沙發上坐好，半晌也不開口，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茶。

“爸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裴莫騫終於按捺不住了。

裴國安用法語說了一句什麽，葉甜聽不懂，只能幹著急。

“爸，你直接用中文吧，甜甜不是外人。”

裴莫騫攥住葉甜的手，輕輕捏了捏以示安撫。

裴國安轉眼看了看旁邊的莫依，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回應後，才嘆了口氣開口，這次用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。

“騫，可能接下來，會有□□煩了。”

關於這個麻煩，裴莫騫已經預料道：“是和小宇有關嗎？”

裴國安點點頭：“準確地說，是和奧尼爾有關，奧尼爾.羅伯特。”

“奧尼爾.羅伯特？”

“羅伯特是小宇本來的姓氏，在法國也的確是很常見。”裴國安十指交叉，任誰都可以看出他的緊張：“但是如果說起法規摩薩幫，你是不是會知道？”

“摩薩幫？”

他去法國的次數很少，大多是休假的時候，不過摩薩幫他還是聽過的，法國的知名幫派之一，是靠著販賣軍、火和情報起家，創始人安東尼.羅伯特原本是法國一個王爵的孫子，為人心狠手辣，野心極大，因為堂兄弟太多，母親的地位又太低，所以得不到羅伯特王爵的喜愛，於是便偷偷帶著大量的軍火和金銀珠寶逃離出來，想要打拼屬於自己的天地。

很快，他成功了，甚至一度可以躋身於法國四大幫派之一，如今已有三十多年的歷史，哪怕近些年因為其他幫派的沖擊和政府的打壓，勢頭有些下降，但仍然是法國民眾聞風喪膽的存在。

這些，裴莫騫有些是聽莊園裏的人閑聊時說過，有些則是自己瀏覽網絡看到過，對於這種幫派，他通常是嗤之以鼻的，哪怕那些為博關註的八卦號把他們寫得再傳奇也沒用。

不過現在既然父親提起，肯定是和小宇有關的，裴莫騫不得不也跟著重視起來。

“所以，是這個摩薩幫現在在找小宇？”

“對”裴國安似乎有些頭疼，揉了揉太陽穴：“對，前幾天安東尼病危了，估計是撐不了幾天了，現在的摩薩幫亂成了一團，需要一個繼承人。”

“繼承人，這和小宇有什麽關系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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